建筑是一种本能——关于儿童建筑教育的一点思考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城市建筑》（公众号ID：UA_2004），作者：冯果川，本站经授权转载。

编者按

2018年，中国的经济和社会体制改革进入了第四十个年头。身处其中的建筑设计行业，在近四十年的时间跨度里，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环境变化与挑战：设计机构由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一个管理环节，转化成一个必须在市场经济体制下自我谋生的服务业机构，行业的地位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设计工作的内涵与外延，也因内外因素条件的改变而相应地变化着。为适应行业环境快速且剧烈变化的局面，行业的全体从业者（设计师和设计机构的运营者）一直在努力地看清形势走向。同时也着手多方调整既有业务架构，应对着服务对象需求的改变努力做出调整，产生出新的服务门类与模式，开拓新的生存空间。这些新的探索，将是我们在这里主要探讨的话题。

建筑是一种本能——

关于儿童建筑教育的一点思考

文 /冯果川

在多年从事建筑设计的过程中有一种无力感。中国这三十年间建筑业有起有落，快速城市化时期，建筑师忙不过来，无暇顾及设计的内涵和品质；建设放缓的时期项目减少，大家又身陷降价等恶性竞争，同样无法顾及设计质量。房价高涨和设计质量没有一点关系，设计在房地产中的重要性一路走低。社会也不太尊重建筑师这一行业，将其视为甲方意志摆布下的工具。但是建筑学真的不重要吗？我们这几十年建造起来的丑陋粗鄙的城市真的是合理的吗？

建筑师能力的发挥其实不仅需要建筑师群体的努力，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社会环境，需要提高大家对建筑学的认知。

城市中大量的建筑是权力和资本意志的体现，建筑师的职业身份使他们似乎只能服务于这些强势力量。但是建筑师受的教育里也包含着对美好生活的想象，包含着对自由公平等现代社会的普世价值观的肯定。建筑学的研究也部分地揭示了空间与人之间相互塑造的过程。如果要把建筑学追求的普世价值和空间分析的能力释放出来，就不能指望束缚在职业角色中的建筑师们。让建筑学的知识成为大众普遍拥有的知识，可以帮助大众认识现实，对不公正的事情进行更有效的微观抵抗。

从2012年开始，我们开始尝试儿童建筑教育。儿童求知欲和好奇心强，儿童比成人更容易对建筑学产生兴趣，而且儿童学习建筑也能带动父母关注建筑。

面向儿童的建筑教育，不是为了培养未来的建筑师，是让大众掌握建筑学这门知识，把它作为观察自己、观察社会以及去魅的工具，当作抵抗的工具。孩子们学习建筑和城市的知识，让他们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有了自己的思考和看法（图1～图3）。

图1 2016年带领孩子与家长参观深圳湖贝村

（图片来源：王大勇拍摄）

图2 刘一童小朋友写《行走古村：感想》1

（图片来源：高鸣（刘一童父亲）拍摄）

图3 刘一童小朋友写《行走古村：感想》2

（图片来源：高鸣（刘一童父亲）拍摄）

建筑学有益于孩子们身体的成长。现在孩子习得的经验很多都是间接的，孩子们经常沉溺于手机、iPad（平板电脑），现实世界被虚拟影像替代，他们与世界的交流正在变成手指的轻轻滑动，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少参与其中。建筑课把孩子们带回现实，与真实的材料打交道（图4）要唤醒孩子们的身体，让孩子们使用自己的身体而不只是用手指去体验世界。我们的搭建课要求作品尺寸必须够大，人们能进入其中。大尺寸的作品，需要孩子们的整个身体运动起来去建造，最终又让作品的空间包裹着身体（图5、图6）。身体是我们建筑学关照的核心，却正是现在孩子们成长中被数字技术排斥和压抑的。

图4 2015年百仕达小学建造工作坊孩子在制作水泥书立

（图片来源：童筑未来拍摄）

图5 2016年百仕达小学设计工作坊制作的舞蹈教室鞋柜

（图片来源：童筑未来拍摄）

图6 2017百仕达小学纸箱搭建课作品

（图片来源：童筑未来拍摄）

建筑学让孩子们学会团队协作。建筑有很强的社会性，建筑往往需要多人协作完成。我们的建筑课尝试引入真实的建造，孩子们在建造课程中学习如何分组讨论，怎样尊重他人，如何团队分工，协同工作。我们让建筑课成为一个模拟的小社会（图7）。

图7 2017年光明图书馆做竹片搭建课作品

（图片来源：童筑未来拍摄）

我们的儿童建筑课，是引导孩子去感知空间、理解空间和生活之间的关系，进而孩子们可以去评价他们生活的空间到底质量如何，有什么问题，怎样去改进。这不同于传统建筑学以建筑物的设计为中心的观念。我们觉得人人都可以恢复并保持建筑（动词）的本能，这种本能是帮助人们认识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对环境提出批评、建议，最终付诸行动，这是一种更广义的建筑学。通过与孩子们的互动，我们反思，是不是建筑师坠入了“一定要出建筑作品”这样的陷阱中，这一执念使我们变得被动，变得不得不向权力、资本这些强大的力量妥协，削弱了建筑师的批判性？此外，我们也反思，是不是建筑学的一些专业化的工具也在限制我们的创造力？通过让孩子理解建筑和空间的力量，我们建筑师也需要重新寻找自己力量的源泉： 与未来的主人翁联合起来，共同分享我们对建筑和空间的感受和知识，共同面对和对抗现有空间对我们生活的异化。这样建筑学或许可以有新的生命力。

作者介绍

冯果川

筑博设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执行首席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