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特罗庇乌斯的一堂课——读《罗马国史大纲》

**白木碉** · 拓都将军|**白木碉** 发表于 2015-3-21 08:31:16

本帖最后由白木碉于 2015-3-22 07:42 编辑

   之前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古典时期的历史知识，而这本史纲可以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
   如序中所说这本史纲可看作是其他三位历史大家所作鸿篇巨制的梗概（《罗马国史大纲》叙述了从罗慕路斯建城到瓦伦斯登基的1118年历史，这段历史正好相当于李维、塔西佗和阿米阿努斯·马尔科利努斯三位大史家合起来叙述的历史）。作者以极其简化的语言记叙了罗马一千多年历史中的帝王及其功绩，展现了罗马帝国的强盛和纷乱。这些人物和战事的罗列乍看起来也许无聊，细读之后却也有趣。尤其是对我这种入门级的读者来说可谓开卷有益。以下是我以一个零起步的古典爱好者和个人口味的角度总结的一些所得，不喜勿喷～

   罗马城非一日建成，罗马的王也不好当。事实上很多罗马领导者的寿命都很短，我尤其注意到那些“不得好死”的——
   罗马的王/独裁官/执政官的死因/驱逐原因:
   消失在暴风雨中（罗慕路斯）
   被闪电劈死（图鲁斯·豪斯提利乌斯）
   凯旋时遭遇海难（埃米留斯等）
   因为儿子强奸人妻而被驱逐（骄傲者塔克文）
   因为名字里有强奸犯而被驱逐（塔克文·科拉提努斯）
   因为战利品发放不公而被驱逐
   因为冲属下发火而遭哗变自尽（本都王米特里达梯）
   因为暴政而被人杀死在宫殿里（卡里古拉、图密善）
   因为成为人民公敌害怕惩罚而自杀（尼禄）
   被人陷害刺杀在罗马的广场上
   对战争结局绝望而自杀（奥托）
   遭受人民的惩罚割喉而死（维特利乌斯）
   带着所有人的诅咒暴毙（康茂德）
   腹泻而死（韦斯帕芗、图拉真）
   煤炭中毒（卓维安）
   ……

   罗马人有多好战？从这本史纲中我们可以看到:
   罗马城的建立者罗慕路斯本就是个以劫掠为生的人，而他在建立罗马城之初就是靠掳掠周边部落的妇女来充实人丁的。由此他树敌无数，开启了罗马城的征战之旅；
   在这1181年中作者所记只有两任执政官当政期间罗马完全处于和平；（第一次是在努玛·庞皮利乌斯当政期间，第二次是在在提图斯·曼利乌斯·托卡图斯和盖乌斯·阿蒂留斯·布尔库斯出任执政官的那一年）除此之外在屋大维结束内战之后有过和平时期。（寰宇以内的战事结束之后，屋大维·奥古斯都返回了罗马，那是在他成为执政官之后的第12年里）
   甚至罗马的第一次内战的发生，是由于两位执政官争抢战场。（马略先于苏拉征战米特里达梯，苏拉不爽，先灭了马略，再去干米特里达梯）

   那么战争究竟给罗马人带来什么？除了显而易见的领土、赋税、女人和其他战利品外，作者还记述了这样的信息：罗马人注重名声，而在战争中扬名立万是最直接的。
   我们看到，罗马的执政官在短短一年的执政期内会抓住机会创造战功——又或者有爱好和平的执政官，但出征是他们的义务和本能——反正只需一年，那就干脆战起！战争使他们在军队中获得威望，他们用战争所得来回馈军队和国家，同时他们也能因此享受到凯旋式的荣耀，甚至通过战斗他们获得冠名，给子孙后代留下馈赠。
   这些冠名的方式有：
   通过战利品冠名。如卢西乌斯·曼利乌斯以托卡图斯（金项圈）作为自己及后人的尾名。
   通过战斗方法冠名。如马可·瓦勒利乌斯因为渡鸦被人唤做了科维努斯。
   通过征服地冠名。如昆图斯·切奇利乌斯·梅特路斯因征服克里特岛而冠名克里提库斯；西庇阿因征服亚细亚而冠名亚细亚杰尼斯，正如同他的兄弟因征服了阿非利加而被唤作阿非利卡努斯一样……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碎的知识：

   开启雅努斯神庙的大门就意味着发动战争。
   卡皮托山上的朱庇特神庙对罗马人意义重大。
   图拉真时期的罗马已经有近200米高的建筑了——图拉真广场纪念柱。（“他的骨灰存放在一只金制的骨灰瓮里，被放置在了由他开辟的广场上的纪念柱下，那根纪念柱高达144步”，一步为千分之一罗里，接近于1.5米）
   在罗马建城100多年后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史无前例地进行了人口普查，罗马统治下的人民一共有八万三千人；300多年后（BC277年）这个数字达到292334人，这还是在连年征战不断地情况下。
   罗马人崇尚武力，也尊重知识，推崇比自己智慧的文明。他们在知识方面又很谦逊，以卖弄才能为耻。用他们的眼光看，今天在我们各种电视节目中大吹大擂的那些专家们大概要被判为人民公敌。这点我太欣赏了。
   罗马帝国时期君主传位采取的是世袭和禅让结合的方式。有时一个王看好一位继承者，他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他就会让那位继承者成为他的女婿或他亲属的女婿，以方便将来传位。
   罗马人对战败国往往采取宽容态度，他们经常无偿返还俘虏，显示出罗马人的慷慨仁义。
   在这1181年历史中罗马只有一次战败签和约时割让国土的屈辱经历，其他时候他们情愿选择其他惩罚，遇到割让领土的条款直接无视或耍赖。
   罗马人的战斗精神还体现在，如果一个士兵带着兵器被俘虏，那么他将被除去罗马公民的身份；即使有些人受到宽容，他们自己也没有脸面面对国家和人民。
   罗马将领惯用的一个战术，就是开战之前抓来敌方的探子，领其在自己军营参观一圈再放回去报告，以此用己方的实力恫吓对手。
   现在彗星是好运的象征，人们看到彗星的第一反应是许愿。可是在那时彗星却意味着噩耗——作者在描绘君士坦丁大帝的死亡时说:“上天曾以长发星显示出他的死讯，这颗星体十分巨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闪烁着光芒，希腊人称呼它为彗星。”

   关于作者的写作手法，我们可以看到看到他的立场是比较中立的，基本是在站一千多年来罗马人民的立场上去评判是非，而没有过多介入个人的情感倾向。不过我们仍能从作者的用墨中推测一点他的好恶。例如对凯撒的描写非常简短，也许他并不喜欢这位枭雄；而对戴克里先他是很推崇的，以至于把戴克里先的矫揉造作写得也很高大上：“他首次为罗马帝国创制了宫廷的礼仪规范以取代罗马人的传统自由，他下令让自己如神明一般受到膜拜，而在他之前的所有君主则只接受他人的致敬。他还用珠宝装饰自己的衣物和鞋子，而在此前，作为皇权的标志只是紫袍罢了，其余的都一如凡民。”他还在后文强调了当马克西米安·埃库利乌斯写信鼓动戴克里先重掌权力时，戴克里先“对这些信件付之一笑”，以此突出其“非同寻常的美德”。
   前面提到，作者把三位史家加起来长达200卷的内容浓缩进屈屈数万字，自然惜墨如金，无关的人物事件只字不提，亦无暇修辞藻饰款款而谈。唯一的修辞可能就是在全书开头的那句：“人类的历史所能记得的一切几乎并不会比初创时的罗马城更为狭小，也不会比已拓展至整个世界的罗马帝国更为广袤。”我们只能从这句话对作者的文采哲思管中窥豹。这也让我想起最近读的普鲁塔克的一本书也是用类似的句式作为开头的:“人们不能得到任何比真理更了不起的东西，神也不能赐给我们任何比真理更庄严的东西。”（《伊希斯与俄赛里斯——论埃及神话与哲学》）

   感谢尤特罗庇乌斯给我上了一堂历史课，我的第一堂真正的罗马历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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